江夏城的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江面,码头的喧嚣已隐约可闻。许湘云仔细系好最后一个包袱,环顾这间他们租住了数月的小屋,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与期待。今日,他们便要离开江夏,前往那魂牵梦萦的黄鹤楼,去赴一个与诗仙的千年之约。
李沛然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室外微凉的潮气,脸上却难掩振奋:“船已雇好,张翁和柳大家那边也已遣人告知,我们辰时三刻出发。”他的目光落在许湘云脸上,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怎么了?还在想崔明远的事?”
许湘云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他这几日太过安静了。以他的性子,在我们离开江夏前,绝不会毫无动作。我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李沛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触感微凉。他沉稳道:“我知。但我们筹备已久,小心应对便是。消息来源反复确认,李太白三日后必登黄鹤楼,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绝不能因噎废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是多次凭借超前知识与机智化解危机后沉淀下来的自信。
然而,两人心知肚明,崔明远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上次诗会让他颜面尽失,他绝不会甘心让他们如此顺利地去追寻李白。这离别前的宁静,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辰时初,二人带着简单的行囊来到码头。江风猎猎,吹动着他们的衣袂。江夏城最大的码头已是樯橹如林,人声鼎沸。脚夫们吆喝着搬运货物,商旅们大声地讨价还价,空气中混杂着江水腥气、货物土产的味道,还有即将远行的躁动。
他们雇的是一艘中型客船,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汉子,名叫王舵,看上去颇为干练可靠。他验过李沛然预付的定金,便指挥着船工做最后的出发准备。
“李郎君,许娘子,此行顺流而下,至武昌县泊岸,再登蛇山,路程顺畅,日落前必能抵达。”王舵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说道,“二位且先上船歇息,待货物装完,我们即刻启程。”
就在李沛然扶着许湘云,踏过跳板,即将登船之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江夏城近日风头无两的李大才子,和巧手能烹仙馔的许娘子吗?这是要往何处去啊?怎地也不与诸位友人知会一声,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悄然离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只见崔明远摇着一把折扇,在一众豪奴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锦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刀,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李沛然心中一凛,暗道“来了”。他转身,将许湘云护在身后,面色平静地拱手:“原来是崔公子。我二人欲往武昌访友,行程仓促,未及辞行,还望海涵。”
“访友?”崔明远嗤笑一声,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打着手心,“怕是去那黄鹤楼,攀附即将到访的‘谪仙人’李太白吧?”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不少路人侧目。
李沛然不置可否:“天下名胜,人人皆可往之。崔公子若有雅兴,亦可同去。”
“同去?哈哈!”崔明远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我崔明远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可不似某些人,籍籍无名,却妄图凭借一些不知从何处窃来的诗句,鱼目混珠,攀龙附凤!”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帮闲立刻接口道:“公子所言极是!小的近日听闻,这李沛然来历不明,所吟诗句虽偶有佳句,却风格杂乱,前言不搭后语,恐非其本人所作!乃是欺世盗名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