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血战虽已平息,但战争带来的创伤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抚平。城池残破,百姓流离,阵亡将士的抚恤,伤残兵卒的安置,被焚粮草的补充,损坏军械的修复……千头万绪,如同一张沉重的大网,压在刚刚松了口气的朝廷身上。
朝堂之上,因胜利带来的短暂欢欣迅速被繁杂的事务所取代。户部为钱粮愁白了头,兵部为整编和抚恤跑断了腿,工部则面临着巨大的军械修复和制造压力。
田娃的伤腿虽未痊愈,但已能较为自如地行走。他重新全面接手工部事务,几乎是以一种透支的方式投入工作。他亲自核算军器监所需的铁料、木料、硝石,督促各作坊日夜赶工;他协调将作监,抽调匠人前往大同,协助修复城墙及防御设施;他甚至过问了兵部关于伤残士卒安置的章程,建议可授其部分土地或安排至官营工坊、驿站等处,使其能自食其力,而非仅仅发放微薄的抚恤银。
他的务实与高效,赢得了包括李善长在内许多务实派官员的暗自点头。皇帝更是多次在朝会上肯定工部的“勤勉得力”。
然而,田娃心中清楚,表面的忙碌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毛骧那边,对皮货商和粮草司务被灭口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所有线索都指向“意外”或“战场混乱”,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杀,更遑论指向幕后主使。对手显然极其精通如何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清除隐患。
与此同时,沈万金从扬州再次传来密信。那几个暗中收购宝钞的江南商人,在察觉到被监视后,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如同人间蒸发。他们收购的大量宝钞和商会凭证也随之不见踪影。
“他们收购如此巨量的纸钞,绝非为了使用。”田娃对前来商议的毛骧分析道,“要么是囤积起来,等待某个时机集中抛售,冲击宝钞价值;要么……是有人需要大量的、难以追查来源的宝钞,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毛骧眼神一凛:“伯爷是指……贿赂?或者,资助某些隐秘活动?”
“都有可能。”田娃面色凝重,“北疆战事刚歇,朝局初定,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活动。所图必然不小。”
除了这些暗处的威胁,摆在明面上的挑战也同样棘手。随着北疆战事结束,“劝借”而来的钱粮需要兑付盐引,立功商贾期待的“功爵”需要落实,宝钞在战时的超发也需要逐步回笼消化,以防通胀。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