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午睡酣然后的茫然惊恐,还未待她喊出声,梅儿一探头轻问句“醒了?”朝后一挥手,就有穿罗带绮梳单螺髻的侍女们,捧了梳洗衣物鱼贯而入。
“殿下再躺躺,也才未时刚过不多,来得及的。”
暖黄色的八角宫灯燃起第一层,光线正好,顷刻间便压下她醒后那点心病。
瞧着侍女们铺衣熏香,江小蛮缩在绣塌上,想着一会儿要去见的人,睡得红印犹在的小脸上忍不住出神恍惚。
这段日子来,大雪下了个漫天遍地,每日巳时她便去鸿胪坊,变着花样地送吃食,却也未再花重金请过合意斋的师傅们。天寒地冻的,两个人总是一道吃过饭,时而煮茶看雪,或是提耶研墨抄经,她则捧个手炉看话本。
趁着雪落不好出门,江小蛮几乎把半个香闺都搬去了鸿胪坊。从那夜后,她不点头,不说终身,对她的‘纠缠’陪伴,提耶也再未说过推拒伤人的话。两人好像有了默契般,更像是俗世兄妹友人一样相处。
提耶筚篥吹得好,火不思更是拉得臻于化境。江小蛮爱听,不仅缠着他吹奏,听人说筚篥配箫最宜合奏,她还特地去宫里挖了支前朝的古箫,夜夜苦练,想把小时候半吊子的技艺都找回来。
大半个月的日夜相伴,她明显地觉出,提耶态度的转变,大雪的天气,素来清冷悲悯的眉目间,多蕴了丝人气。
今日下元节,他早早同礼部告了假,将要出城见胡商的实情告诉她,本是说今日不见了。可江小蛮非是不肯,见她耷拉着脑袋泫然欲泣,鬼使神差的,提耶为了哄她,只好应了夜游东市的要求。
约定了酉初时分在东市一处专吃素菜的斋馆里相见,江小蛮练了半宿的古箫,却是不多贪午觉,时辰还早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