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没有人会信他。
“你写的?你知道这戏文值多少钱吗?要是你写的,你还用得着一年到头都穿这磨破了的鞋子?”
有同学笑话他,他虽生气,却也不敢动手。因为打了人得赔钱,他才舍不得将银子花在这种人身上。
他只跟魔怔了一般,一路往住宿的地方去,逢人便拉着他道:“柳三切是个骗子,那个戏是我写的,我写的!”
没有人会信他。
直到云在池照常过来这边巡视,也被他拉着说这话,他听着实在费解,便向他讨问了缘由。
事情经过大抵如此,后来,云在池问他如何证明那是他写的东西,他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大半年过去,十两银子他只花了二两多一点。
“老师明察,我若不是替他写那些东西,如何会有这样的钱财。”
崔良此言倒是不假,也正是因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这十两银子,他是日夜带在身上,连睡觉也揣在怀里,生怕丢了。
眼看着云在池沉默,崔良只能又道:“我还能说出他明日要上的那一折的内容,里头的唱词都是我写的,那柳三切只给了故事大概,具体内容可都是我的心血啊老师!”
“可你既已将戏文卖给了他,如今又来说这些是做什么呢?”云在池问。
本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要说柳三切做错,也是错在不该假借他人的笔墨来诓骗看客,而非错在给崔良的钱财不公上。
因为说白了,这也是一桩你情我愿、见不得人的买卖。
而崔良也果然道:“我想要他柳三切还我的名声,钱财的买卖都已经结束了,我也认了,只是我要他告诉世人,这些唱词都是我写的,他柳三切如何能拿来欺世盗名!”
“可他与你买卖的时候,你应当就已经知道,这戏文一旦卖给了他,就是署名他的了吧?”
这学生不过不甘心自己写的东西,随便换个人名便能价值百两。
“可你想没想过,若是你自己拿着这东西卖给春喜班,他们会给你多少银子,又或者,他们会不会要你的戏文呢?”
云在池很会掐住重点。
崔良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最后只恨恨道:“老师这是要袒护那柳三切,是吗?”
“这等假借他人笔墨妄充自己名声的蠢才,我为何要袒护他?”云在池直白道,“如果你非要讨个公道,我建议你去大理寺。”
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案子,还是交给付云归去麻烦比较好。
然后来,他并未听到这学生有去大理寺报案的行径,还以为此事会就这般平静下去,不料昨日,有人告诉他,那名叫崔良的学生,被人打晕在了垃圾堆里。
被发现的时候还剩一口气,紧赶慢赶送到郎中那里医治,才勉强捡回来半条命。
他去看了崔良。
他倒在榻上,依旧穿着那件洗到发白的书生服,头上的书生帽早不知去了哪里,发丝凌乱,脸上斑痕交错,还有几丝血印,即便清洗过了面庞,还是叫人不忍直视。
云在池叹一口气,“你这是去找谁的麻烦了?”
“柳,柳三切……”崔良的回答一如云在池所想。
最近那戏文越来越为人所津津乐道,他走在街上,不时便能听见有人讨论。
他觉得这戏文的成功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情节虽是柳三切自己的,但每段引人入胜的唱词可都是他精心打磨出来的,他和柳三切,再怎么着也该平分那一百两银子。
于是他便打听出了柳三切平常吃酒的地方,去那里找他,想要他再给自己四十两银子,还要挟他,说他若是不给,便将此事告知天下,要他名声扫地。
结果柳三切喝大了,一点也不怕他的要挟,甚至还笑话他唱词写的穷酸,能为人所传唱,都是得了他名声在前的功劳。
二人争论不休,柳三切喝多了实在不耐烦,便当即在街边找了几个混混,给了笔银子,叫人将他打了一顿。
“看到没?”
崔良快晕死过去前,还看到柳三切喝高了的红脸在自己面前放肆大笑。
“看到没?臭小子!”
“我随便找几个混混,都能给十两银子,你那点酸词,也就值这点价,你若是不服,你就只管去拆穿我,你看我还有没有银子找人继续给你往死里打?”
最后,柳三切抱着酒壶走了,崔良也彻底晕死在了街边。
“就是,就是如此……咳咳……”
崔良叙述声断断续续,时不时一阵咳嗽下来,听的人眉间褶皱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