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久初暗中嘀咕,悄悄抬眸,见付云归和付照正如两个护卫般尽职尽责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一人一手提着个篮子,里头摆的都是些上香要用到的东西。
“承蒙大长公主关怀,家中近来一切都好,阿九也挺好,早听闻王爷和世子前几日回京了,一直未能抽空拜见,还请恕罪,不知王府近来可好?”
许敬月笑的温婉。
她和大长公主两个都是千年的狐狸,说话归说话,做事归做事,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拜见不拜见的,闹成这样了,就是家里闲到蛋疼也不会上你家去拜见。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新年多不吉利,王府都好,家里也没什么事,这不,年初一有空,带两个孩子来上香了吗。”大长公主亦是笑笑,“本宫许久不见阿九,瞧如今这气色真是不错,想必这几日都在家中养的好呢。”
晏久初礼貌地弯了弯嘴角。
“不知侯府下午可有事情?既然大年初一能在这碰上,就是天大的缘分,不若下午去王府里坐坐吧,本宫叫人备上好酒好菜,咱们两家已有许久未曾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
大长公主邀请十分热情,晏家一家态度都有些冷淡,可是面上还得装笑。
“多谢大长公主邀请,只是下午家中正要设宴款待亲戚,怕是没办法去王府。”许敬月笑得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拒绝的话倒是很干脆利落。
“这样……”这个结果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打击了下大长公主高傲的心脏。
她抿抿嘴,尽量笑着:“我瞧你们这方向,是去拜观世音菩萨吧?正好我家云归和王爷过不久又要回临安了,我也要去给他们求求平安,那便一道去吧?”
这理由还真不好拒绝。
许敬月点点头,一路抓紧了晏久初在自己身边,生怕谁抢了自己女儿似的。
菩萨殿里人很多,蒲团却只那么几个,大长公主跟平民们挤一个寺庙,那也只有干等着的份。
晏柏松等的无聊,起了心思想去别的地方玩玩,又对上回修竹寺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敢带晏久初去,只能自己偷偷挪了脚步方向,欲溜走。
晏久初一下看出他的心思,想要跟他一起走。
她不太想跟付云归这样面对面站着。
刚好这时候也轮到许敬月和大长公主祈福了,两人正闭目祝祷,两个人偷偷跟她身旁站着的苏和姑姑耳语了几句,交代清楚了便走。
付云归和付照仍旧岿然不动地立在大长公主身后,没发现他们,很好。
等到终于溜出观音大殿,晏久初重重松一口气。
“实在是闷,走,五妹妹,那边是庙会集市,咱们过去看看。”
晏柏松带着晏久初,一步不肯放,在人群里灵活的像是两条泥鳅,一下钻这一下钻那。
庙会里不只各种菩萨殿,从山门到主殿这一路上还有许多摆临时摊卖东西的,从吃的到玩的都有,晏柏松索性带着她去投圈,十文钱买十个圈,投中哪个拿哪个。
“五妹妹看看要哪个,哥哥给你投!”
“要那个,那个孔雀石雕像!”
晏久初指着最边上那个尚未上色的纯白孔雀小雕像道。
“好嘞。”晏柏松摆摆手,拢拢十个圈,自信满满地想要开始投,岂料九个圈下去,一个没中。
围观人群中已经窸窸窣窣有了奚落声。
“二哥哥加油,你可以的!”晏久初给他打劲鼓气。
“好。”
晏柏松受了妹妹的鼓舞,大呼一口气,闭眼,睁眼,目光牢牢盯着那个雕像,啪嗒一下,中了!
晏久初头一个欢呼起来,人群中终于也有人为他喝彩。
可是嘲讽的也不在少数——
“嗤,投了十个才中一个,也好意思鼓掌。”
晏柏松这个暴脾气一下怒了,“谁,谁!给老子站出来,不服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我!”
这话一说,还真有人愿意站出来。
大冷天的,晏柏松撸起袖子,“来比一比?”
那人坦荡的很,“比是肯定比得过你,只是我没钱。”
原来是想要他出钱他来玩。
晏柏松又气又笑,“我可以给你出钱,但你若是不能投的比我多,你就得把这钱还给我,我记住了你的模样,你别想着可以赖账,到时候衙门把你人脸贴出来,那可不好受。”
“晓得了,你只管给我付钱,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神投手!”
“嗤。”晏柏松回头看看晏久初,想着自己要专心跟人比试,定顾不到晏久初,正想着要不要先将她送回到母亲那里,付家兄弟就贴心地过来了。
“来的正好,清之,劳烦帮我照顾一下阿九,我跟人比个投圈!”他高喊道。
喊的是清之,没有喊云归。
“好。”付照来到晏久初身边站定。
晏久初正要定心,下一刻,付云归也来到了她身边站定。
她被付家兄弟呈一个“凹”字型左右包围着,安全是安全了,只是又要呼吸不上来了。
付云归察觉到她因为人群拥挤脸色越来越红,便低头问她:“旁边有空地,先过去歇歇吗?”
晏久初踌躇着,不想和他单独一起。
“清之。”付云归喊了一声正在看比赛的付照,“跟我陪阿九过去透口气。”
“哦。”
付照肉眼将两人之间虽隔一寸却犹如永定河的距离看了出来,低头叹气跟着走。
晏久初嘴和鼻子埋在氅衣的绒毛上,小声跟他说了声“谢谢”,叫他听去了。
他扬起一张俊脸笑了笑,看了看兀自走在前面的付云归,“不必谢我,我理解。”
走到稍空一点的地方,几人才停下,晏久初自顾自吸着新鲜空气,明明这地方人少了很多,可她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褪不下去。
付云归过来,将她的毛领子往下扯了扯,晏久初下意识将他的手臂一拂,却只听到一声闷哼。
她顿了一下。
她用的力道很重吗?
怎么可能,付云归的力气她不是没感受过,不论平时她怎么捶打他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他都一声不吭的,怎么现在这么一下,就要闷哼了?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发现她自上山到现在,都没好好看过几眼付云归,如今见他这般模样,脸色居然有些苍白,薄唇紧抿,既非寻常唇色,又有些起皮干燥,衬的平日里凌厉的五官,此时都平和了不少,有些病态。
他生病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她瞪着他,不管不顾,又往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阿九!”
付云归照旧只是蹙眉闷哼,喊她的是付照。
她紧紧盯着付云归,见他额角居然开始有冷汗渗出。
“他怎么了?”
她回头,问的也是付照。
付照担心地看一眼自家大哥,“昨日傍晚在街上,被人刺杀,肩膀中了一箭,手臂还被划了一刀。”
“什么?”
她心脏骤停了一瞬,立刻回身去看付云归难耐的表情,似乎刚刚她那一下,切切实实又打中了他的伤口。
“怎么会受伤?你身边不是有暗卫吗?你自己不是也会打架吗?怎么还会被人伤了手臂和肩膀?”
她声色颤抖,想再去试试付云归的手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却怎么也打不出去。
付云归仍旧只看着她,不说话,付照看不下去,替他答:“我哥的暗卫,大半都调到你身边去了,阿九不知道吗?”
“清之!”
“哥,想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做了什么,都该让她知道才是。”付照不理会他的警告,继续道,“自从阿九在秋猎出过事之后,我哥便把我爹从小到大给他培养起来的一批暗卫,大半都调到了你身边,即使他后来去临安,身边带着的,至多也不过五六个亲信。”
“我们这样的人家,每日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地跟人结仇,我哥从前又是大理寺少卿,在他手底下判过罪的官员不在少数,身边的暗卫和死士有多重要,阿九应该知道。”
“你们家的六姑娘因为婚事跟恭王府起了争执,我哥就彻夜去为你们查恭王府的旧账,这种事情有多么得罪人,阿九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年后要被贬谪到岳阳的事,皇上虽还未颁布圣旨,但恭王府自己恐怕早就听到了风声,那么,他们定然也会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在做推手。”
“所以他们要在走之前,刺杀我哥,可我哥,明知道在这种时候出来走动最危险,又是天黑的傍晚,别人最容易动手,可他还是依旧要出来,他昨晚明明只是想,去你家附近看看阿九你。”
听付照说到这,晏久初眼泪已经兜不住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她狠狠心,牙齿咬着下唇,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只低头看着付云归干净的鞋面,道:“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从头到尾,我有求过他吗?我有逼过他吗?知道恭王府会找自己麻烦,身边人手不够,他还要出门,那不是他自己蠢吗?做这些,不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付照急了,“阿九你……”
晏久初冷冷打断他的话,“凭什么他受伤要赖在我的头上?告诉我这些,是为了叫我难受吗?那恭喜你们,我是难受了,可我难受的,是那支箭怎么只刺进了他的肩膀,刺进他的心脏不好吗?那样的话,从此以后,就真的再也不用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虐世子了吗?
虐了!
还能再虐一点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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