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正在脑中思索晚上帮他订什么外卖,耳朵里听见电梯响,再看了一下时间,忙道:“我老板差不多该结束了,你自己叫吧。”
下午五点一刻,一楼电梯门灯亮起,电梯门随之打开,瓜少一行三走了出来。在他们三之前,还有两个垂头丧气红着眼睛的仿制药企女代表,有围上去,不用问,女代表自己就哭哭啼啼说出来了:“我们都降了28个点了!降了28个点结果还是被踢出局!”
闻者无不摇头感慨:“带量采购一出台,药企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原研药还好些,做仿药的实在是,太惨烈了!”
女代表身后,瓜少一行三神情严肃,二瑞心里颇有些忐忑,再下一秒,他也发现了电梯门口的她。隔着好几个头,二视线相撞,他望着她,忽然一笑。她心里一松,便晓得他谈成了,匆忙收起电话,笑着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从一堆记者和围上来打听消息的同行代表们中间突围出来,走到酒店门口,等候司机师傅把车开过来。
等车的时间里,瓜少去旁边抽烟,犀利叔则打电话给各方报喜:“我们谈判顺利结束了,我们拿下医保局这个大标了,价格比预期的要高出两个点!”
二瑞悄悄问大哥谈判过程顺利不顺利,他给二瑞看自己的一双手,谈判已经结束了一会儿了,他的两只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一场博弈战,过山车一样,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你看我的手。”
两分钟后,司机师傅车子开过来,犀利叔和大哥先上了车。瓜少还在抽烟,大哥催他上车,他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一会过去。”
司机师傅问:“那你怎么办?”
他说:“我自己走过去,顺便吹吹风。”
司机师傅告诉他大致步行路线,为了移动方便,庆功宴设在外滩另一头酒店,顺着江堤走过去,最多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车子走后,他过来,把电子烟叼在嘴上,领带扯下来,塞到口袋里去,西装外套也一并脱下,也交给二瑞拿着。二瑞感觉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内里,有一片温热洇湿的地方,内心了然,说:“今天肯定很紧张吧。”
他说:“嗯,很紧张,赌上身家性命的感觉。”
二瑞笑说:“好像你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和家争吵。公司里面争好,接着到外面争,上次和犀利叔吵那么久,搞得他现在看你像仇,但是今天又不得不坐在一起谈判,哎,做销售好难。”
他也笑:“我们成年,不论和别争吵也好,还是和不喜欢的合作也好,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利益。”
“哎,大哥说你今天有点激动了,他们在边上都紧张死了。”
“嗯,情绪有点失控了,虽然我们成年的世界里只有利益二字,但我心里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想要维护的东西。”
站在酒店门口的树荫下,和二瑞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同步行前往庆功宴。两个在酒店门口的林荫道上正走着,忽然身边一辆黑色小车在旁边缓缓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车窗玻璃落下,现出瞿组长的面孔来,瞿组长望向这边,冲着瓜少很不客气地喊:“喂!”
瓜少驻足停下,笑着和他打招呼:“瞿组长。”
瞿组长招手把他喊过去,抬眼打量着他:“你是姓刁对吧?”医保局专家就那么些,但是要谈判的药企和药品一大堆,谈判从早到晚不停,专家们根本无法记住每一家企业代表的名字,当然他们也没有必要去记。
“刁不华。”瓜少稍稍躬下身,伸出手去,和瞿组长握了一握,然后从二瑞手中接过自己名片,递到瞿组长手上。
瞿组长把他名片接过去,正反面都看了一眼,转手给了隔壁座位上的秘书,回头冲瓜少道:“好的知道了,年轻,再见!”冲他摆了摆手,黑色轿车驶出林荫道,汇入马路上的车流中去了。
车子走后,二瑞顿足惋惜:“怎么不趁机要他的名片啊?”
瓜少说:“傻话,医保局的谈判专家怎么会给药企代表发名片。”
二瑞想起今天下午酒店一楼大厅满地的名片尸体,便笑了起来:“可是他收你的名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