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到陈家姑娘了。”薛凝婉翻下袖口, 饶有兴致地盯着陈沅知看。
虽说那日同她起争执的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她无甚缘由同陈沅知争锋相对。
可就在前几日,忽然有人告诉她,说是陈家姑娘好似心仪李缜,教她切要上心留意,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且不论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若是旁人瞧上李缜她还尚且不放在心上。只是陈沅知同她门第相当,说亲一事又有皇后娘娘替她撑腰,薛凝婉素来便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但凡有人挡了她的去路,她心里自是不快的。
光凭这一点,她就要在宫宴上压她一头。
眼瞧着箭已上弦, 陈沅知若是再推拒,反倒是扫了诸位女眷的兴致。到时候德嫔怪罪,她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只是进奏院转抄朝报皆用小楷,她当真是有好些日子没练手劲了。
陈沅知解下雪锦斗篷,挽起的袖口中露出半截羊脂玉似的小臂,她提笔掭墨,静想了半晌后,方才落笔。
众人引颈凝神,无不好奇她会写出什么样的字来。
笔端一撇,开头“寒猿”二字令人到吸一口凉气。
“是《自叙帖》。”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底下立马有人掩着帕子窃窃私语。
“当真是不自量力。”
“选什么不好,偏选怀素的《自叙帖》”
“瞧她一副娇软的模样,能写出三分气势便算是不错了。”
这些话句句落入陈沅知的耳畔,她笔下一顿,非但没有心生恼意,反倒是垂眸勾起一抹浅笑。
京中贵女练楷书的有之,习行书的也不少,唯独草书,因其跌宕错落,笔力极难把控,故而极少有人临摹练习。
《自叙帖》统共六百九十八个字,要想在短时间内写就此帖压根无甚可能,陈沅知也并未有此打算。她只是挑了其中的一句“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这恰巧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句。
直至她最后一笔写就,众人皆屏息细看。
薛凝婉端着一副瞧好戏的神情凑上前去,她斜睨了一眼后,瞪大了眼睛怔立在原地。
嘲讽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圈,还未说出口就生生地咽了下去。
轻重分明的字跃然于纸上,乍一看狂劲洒荡,实则立于法度之中。遒劲处如枯枝挺立,轻灵处如兰叶带风,一撇一捺缓疾有序,一字一句灵动神气。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下,陈沅知揉搓着自己酸胀得皓腕。
早知有今日,她就不该偷懒。这要放在先前,每日由肖先生盯着练字,焉会被这区区十四个字逼得手腕泛酸。
“敢问妹妹师承何处?”齐敏打量着画案上的草书,这笔下功夫如此了得,定是有人指点,不像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陈沅知也不揽功,她裹上斗篷如实回答:“有幸得肖先生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