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半夜时分,她听到山中野兽的嗥叫,猝然惊醒,推了推身边的人,不期然触碰到他的额头,才发现竟是一片滚烫。
她心中一惊,忙将外衫分给他一半,同时攥紧了衣袖里的小匕首。
后半夜,她再也不敢闭眼,好在一宿平安无事,没有野兽来袭。
黎明时分,广平王的人马终于找到了他们。两人起身时,外衫滑落,赵晏才赫然发现姜云琛胳膊上划破一道不小的口子,衣袖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
应是昨晚摔下陡坡所致。
可他却没有表露分毫,还背着她走了那么久。
她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些许改观。
在此之前,两人水火不容,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对手间的惺惺相惜,她某次脱口而出“我讨厌太子”,结果招来父母的一通训斥,导致她愈加反感他。
望着他手臂上的伤痕和烧得潮红的面颊,她突然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她原本以为,他会丢下她不管。毕竟他天天与她争执动手,对她的观感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广平王连夜从长安赶来骊山行宫,一宿未眠,顶着黑眼圈等待消息。
姜云琛病一好,他就马不停蹄送他们回京,对皇帝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领这侄儿出远门了。
那是赵晏头一回见皇帝动怒,虽没有严厉斥责或雷霆咆哮,但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冰点,她和姜云琛一起跪在阶前,只觉周身血液封冻,从内而外都透着彻骨寒意。
姜云琛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坚称她是被他强迫,不给她任何置辩的机会。
皇帝罚两人抄书,然后就不容抗拒地令赵晏退了出去。
事后,赵晏才听说,姜云琛被罚跪了一整个下午。
她拿着模仿他字迹抄写的文稿,和姜云瑶一起去了趟东宫。
他起初有些惊讶,但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看不出来啊,你仿写笔迹如此在行。”
赵晏姑且当做是夸自己,礼尚往来道:“我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讲义气。”
说罢,两人同时一笑,竟难得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嫌弃之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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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长安城门。
赵晏听见外面的声响,推了推姜云瑶,将她唤醒。
她悄无声息地止住心绪,却又不受控制地思索,要不等回到洛阳,再亲口问姜云琛一次好了。
如果他只是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可以不再有非分之想,仅与他做朋友。
但如果他打心底里讨厌她这个人,那么她也不要热脸贴冷板凳,眼巴巴地凑上去献媚,或是顾念儿时旧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他。
她生平最厌烦的就是优柔寡断,绝不能容忍自己变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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