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怀念那个说话挺冲、总是“督促”自己结交权势人家的老仆,不由得轻叹一声。
“我说错什么了?”老仆急忙闭嘴。
“没有,我只是……希望听到真话、实话,这些天来,我走到哪里都有卫兵跟随,进城越久,越不了解东都的变化。”
老仆发了一会呆,渐渐地找回一丝从前的感觉,眼前的人虽是吴王,样貌、神情与从前的十七公子似乎没有太大不同——或许有,但是老仆说不出来,于是壮胆道:“吴王要听实话?”
“嗯。”
“那我就……吴王若是不爱听,随时叫停,我跟外面的老百姓不一样,对吴王可是一丝埋怨也没有。”
老仆在军营门盘桓多日未得召见,心中颇有怨望,可是吃饱喝足,又换一身新人,顿时云开雾散,眼里只见到吴王的好。
“你说,该叫停的时候我会叫停。”
老仆咳了两声给自己壮胆,“说实话,百姓……还是挺满意的,贪官污吏全跑光啦,义军从不骚扰百姓,吴王又让寺庙施粥。要说不满,是有一点,生意没法做了,买卖不方便,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奸商着急,百姓不急。”
“寺庙早已无粥可施,义军是否骚扰百姓,我心里清楚。你不愿对我说实话,那就算了,下去休息吧,你想必也累了。”
老仆如同走失的雏鸟重新回到父母身边,诚惶诚恐,一见吴王似有不悦之意,马上道:“我说实话,那个……再这样下去,城里的百姓怕是要活不下去。”
“这么严重?”
老仆犹豫着该说到什么地步,见吴王未怒,心一横,上前道:“吴王的将士没在全城大开杀戒,算是不错了,可城里的粮食几乎都被义军夺走,百姓家里藏有余粮的,多坚持几天,余粮太少的人家,早就没得吃,跟我一样四处乞讨,可是上哪要去啊?大冬天,地里连根嫩草都没有。鸡鸭鹅狗……能杀的全杀了,再接下来,就只能吃人了,听说南城真有尸体不翼而飞,还有小孩子突然失踪……”
“停下。”
老仆立刻闭嘴,片刻后小心地说:“都是传言,我是没见着吃人的事,城里粮食虽然不多,大家勒紧腰带,还能过下去,等开春就好,没剩几天。”
“开春?”
“对啊,至少能出城挖些野菜,南方的贡粮也该运来了吧。”皇帝都跑了,老仆还以为能够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