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头一回慌成这样,整个人就像是皮子包着骨头,心肝全被人抽出来打。
知雪园那日,刺客提着刀在她面前挥舞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兵荒马乱的心情。
他说她伶牙俐齿,旁人也都这么说,可现下喉咙仿佛被人掐紧,鼻腔里堵得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连呼吸都万分受累。
半晌,憋出一句倔强的嘤咛,你就是在欺负我。
她紧咬着下唇,慢慢从一种包裹着无限酸楚和心痛的囹圄中将自己抽出来,终于能完整清晰地说一句话。
您果真是伤人伤己的一把好手,让您待在大晋的诏狱实在屈才,您得去阎王殿里高就。
这话原本带着冷嘲热讽的味道,却被她洇出一种酸楚之感。
您骂我蠢东西,我都记着呢。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笨了,没想到自己是弹琴的人,您才是那只又呆又笨的大水牛。
她红着眼眶笑,您也知道我笨,存心戏弄我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日日相对,望他眉眼,唯恐他有片刻伤神;我耳朵比谁都灵光,生怕一点点恶言恶语传到他耳边,惹他不高兴;我带他吃路边小摊,让他知道这世上除了素羹冷炙,还有一口下去暖到心头的热汤;我求菩萨,替他说好话,说这世上哪有天生的恶人,是世人先负了他;我给他暖了这么久的被窝,原来只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那个人压根信不实我
她望着他,哽咽不止。
眼前早已经一片模糊了,只能在迷蒙的水雾后,粗笔勾勒他的轮廓。
他自己也是个大怂包,我被人下了药,那么难过的时候,他都不敢向我伸出手,吓唬我,说要杀了我。是啊,杀了多省事啊,他还是那个权势滔天的掌印提督,没人敢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没人敢爬到他头上弄鬼掉猴,作威作福既然如此,留着我做什么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烛光黯淡,羸弱的灯花在黑夜里摇摇欲坠,伴随着最后刺耳的砸砸声,将整个世界归于寂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