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胥野不置可否,昏黄的光线里他看不见何行时审视的目光,也瞧不见自己脸上的苦意,这让他有了一种怪异的安心感,躁动的心慢慢安置妥帖。
心一妥帖,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就倾巢而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从深渊深处传来,遥远的,不真实的,却又紧贴着自己的骨血发出:
“我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我怎么可能舍得,那可是云雾初啊。”
喉间一紧,他双手抱出自己的膝盖,后背因为难受而微微佝偻着,烛火下,他的影子很是孤单。
像个被人弃于一隅的孩提,因为不会有人哄他,便只敢在心里流泪。
心里那个丑孩子哭的好大声。
他清隽的面容微微扭曲着,声线在发抖,像是又陷入那个噩梦。
“我娘,因我死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咽气,无能为力,她死的那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天寒地冻,她的身子冷极了,我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但慢慢的,连带着我,也一起冷了下来。
赤红着眼死死的埋进自己膝盖中,肩膀耸动,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将这件事说出来。
“要是雾初也……”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深陷噩梦的孩子年复一年的将自己困在其中,以为不出去,便不会再伤害任何对他好的人。
何行时慢慢的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声音放柔,想要安抚深陷噩梦中的他,“胥野,你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你不再无能为力,现在的你,完全可以护好她,不是吗?”
“或者说,将她放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何行时眉宇间闪过急色,手下的肌肉有力却单薄,触手一片冰凉,他慌乱去碰那人的额头,灼人的温度。
军医连夜赶来,躬身号脉,却只摇头,“老毛病了,心病啊,王爷可是又忆起那件事了?”
见所有人都不吭声,军医望向那张因高烧而潮红的桃花面,叹息,“老朽虽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但总归是王爷幼时发生的。孩子的心到底稚嫩,受一次伤,便会刻骨铭心,王爷自己走不出,谁也没办法。”
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困于自己的心魔不可自拔,再简单的道理在心魔面前都不得解。
那个大雪天抱着母亲尸体的孩子仿佛就定格在了那一刻,而后,便就再也长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