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确实过得悠闲,海家虽然被牵扯出去,但过程处理的比当时曹家还要顺利。由于海家一力承担所有事情,太子根本抓不住杨家的把柄,只好迅速处置海家,夷三族,而他为了把背后咬他一口的王家拖下水,逼得海家全部自尽,让太子和王家狗咬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有人垫着石头送到杨沛祁脚下,让他一步步顺着自己心意走过去。

——中计了!

杨沛祁猛地一拍桌子,眼睛弥漫上血丝,面部狰狞,保养得宜的脸颊带出狠厉,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咒骂着:“好一个王老狗,竟然和太子联手害我杨家。”

“找人立刻快马加鞭回洛阳,让洛阳那边收拾干净,如今这点家底根本不成气候,找人把刘成住过的地方收拾干净。”杨沛祁干净利索地做出抉择,他坐在上首沉吟,连续几日不见艳阳天,阴沉的日光照在他脸上,留下刻薄浓重的痕迹,狭长深邃的眼睛猛地眯起,露出一股凶神恶煞的匪气来。

“跟他说,行动。”

杨安心中一颤,几乎不敢抬头直视杨沛祁。要知道杨家未发家前可是以酷吏著称,穷山僻壤出刁民,为了镇压那些恶人,也为了年底吏部考核,杨家祖父心狠手辣,刀刀见血,如今刑部大牢中几样刑具还都是杨沛祁祖父亲手制作的。

后世只要谈起天正十五年盛夏的事情都津津乐道又讳莫如深,那一声声登闻鼓的沉闷声响像一颗颗石子被扔到大海中,在经过数天酝酿后造成滔天大浪,大英朝堂所有官员都不由自主被卷入其中,举国战栗,人人自危。

圣人上朝第一日,由洛阳刺史连夜入城,在皇城正大门春明门敲响巨大的登闻鼓,以此击鼓鸣冤,由金吾将军带入朝堂。洛阳刺史李文道跪在堂上涕泪纵横,言明半月前有一伙贼人夜闯凤仙山,杀死开采士兵无数,抢走铁矿兵器,甚至恶意炸山,矿山洞口被堵,李文道自觉罪孽深重,深负皇恩,万死难辞其咎。

此次是小朝会,在座的都是正四品以上要职官员,太子一派以年轻改/革派居多,如今能站在朝堂上的放眼望去寥寥无几,品级越往上的人越是沉默,队伍尾巴后,几个资历尚浅,吊着尾巴上来的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所措。

——李文道这模样分明是有话要说。

偌大的朝堂上只有年逾花甲的刺史涕泪纵横,泣不成声的自责声。

圣人皱眉,脸色阴沉。此次出行还不曾玩得痛快,塘报便像雪花一样飘来,一件比一件糟心。等他惊闻海家八大罪责匆匆启程回长安时,走到一半路程时又传来海家竟然集体自尽,之后暗探又带来长安城中留言,一日比一日令人心惊,好不容易今日第一次上朝,竟然听到旧不见动静的登闻鼓被敲响。

“李刺史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圣人眉心不耐烦皱起,连夜回程,不曾好好休息,见李文道半天哭诉,扭扭妮妮不肯说话,心中便蓦然腾起一股火气。

朝堂上气氛倏地一凝,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放缓,杨沛祁眼皮一跳,李文道哭声倏地停止。李文道满面是泪,梳得整齐的花白头发也散乱开来,整个人看起来落魄又可怜。他就势连磕三个响头,脑门上血迹斑斑,顺着鬓角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