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杨牧才理解,为何在古代,一件破棉袄,也能去当铺换钱。
古代的生产力可太差了,往往一户人家到了冬天,只能凑齐一身棉衣。
老人名叫王里正,他家婆娘可是胜利村远近闻名的巧妇人,一双巧手不知道织了多少匹布。
苏晓晓和喜儿织出来的布匹麻绳,都是通过里正,买到康县的。
苏晓晓起身时碰翻了药罐,杨牧按住她肩膀:"里正叔屋里坐,晓晓去温酒。"
小奶豹伏在织机下龇牙,被喜儿搂着脖子拖去灶房。小豹子喉咙里咕噜作响,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
"前日送去的祥云纹被面,老夫人可还称心?"杨牧往火塘添了块松木,青烟缭绕中,里正枯树皮般的脸忽明忽暗。
老人摩挲着酒碗沿口的豁痕:"县里张员外托我问话,三十架织机腊月前能不能成?"炭火爆出火星,溅在杨牧手背烫出红点。
苏晓晓端着蒸饼进来时,正听见里正沙哑的笑:"到底是读书人,这改良的织机......"她手一抖,粗陶盘磕在榆木桌上发出闷响。
随后众人开始讨论起改良纺织机的事。
。。。。
日头西斜时,小奶豹趴在织机踏板上啃苏晓晓的旧靴。喜儿蹲在院角捡红豆,每捡一颗就对着夕阳照一照。苏晓晓拆开染血的布条,发现结痂处涂着层晶莹的蜜蜡。
后山传来伐木声,惊起寒鸦扑棱棱掠过茅草屋顶。杨牧背着捆崖柏枝回来时,暮色已经染蓝了东墙。小奶豹蹿上柴垛撕扯树皮,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处荧荧发亮。
"当家的看这个。"苏晓晓举起块靛蓝碎布,边缘沾着小奶豹的牙印,"小畜生把祥云纹样啃出个月牙。"
杨牧就着灶火端详布片,突然笑出声:"倒像你眉梢的疤。"苏晓晓下意识抚上右眉,那道幼时摔跤留下的浅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喜儿抱着藤筐挤过来,红豆哗啦啦倾在矮几上。小奶豹扑进豆堆打滚,被苏晓晓提着后颈拎起来。小豹子四爪悬空,尾巴卷住她的手腕。
"明日集上扯些红绳吧?"喜儿拈起颗红豆对着油灯,"给阿姊编个彩带吧。"
夜风掀起窗纸,煤球颈间的铜铃叮咚作响。杨牧往火塘添了把崖柏枝,清香混着松烟漫过梁柱。苏晓晓拆开发髻,木簪在掌心摩挲出温润的光。
三更梆子响时,喜儿在隔间睡得蜷成虾米。小奶豹窝在她枕边,爪尖勾着半截红头绳。杨牧就着月光调整织机齿轮,听见苏晓晓在身后轻轻吸气。
"又磨破了?"他转身握住她手腕。暗红色血渍在月白袖口洇开,像朵将谢的山茶。
苏晓晓抽回手藏进阴影:"新染的靛蓝掉色。"她耳垂泛着可疑的红,发丝间柏香浮动。杨牧突然想起晌午里正浑浊的眼,像口布满青苔的深井。
梆子声渐远,煤球在梦中抖了抖耳朵。织机投下的影子爬上土墙,齿轮咬合声与更漏滴答渐渐重合。苏晓晓倚着织机打盹时,杨牧将冻疮膏悄悄塞进她针线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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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喜儿被奶豹的呼噜声吵醒。她揉着眼睛摸到灶房,发现杨牧正在熬柏脂。陶罐咕嘟冒着泡,蒸汽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
"杨大哥一宿没睡?"喜儿往灶膛塞柴火,火星溅上煤球的尾巴。小豹子惊跳起来撞翻盐罐,雪白的颗粒撒了满地。
苏晓晓挽着发髻进来时,正看见两人跪在地上捡盐粒。晨光透过窗棂分割她的身影,半面明亮半面晦暗。煤球讨好地蹭她裙角,爪印在盐粒上踩出梅花。
"里正家的驴车卯时到。"她蹲下身,冻红的手指在盐堆里翻找,"这罐青盐值半匹布。"
杨牧握住她手腕,盐粒从指缝簌簌而落。喜儿抱着煤球悄悄退出去,小豹子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晨雾漫进灶房时,青盐已装回陶罐。苏晓晓突然轻笑:"当年我爹说,撒盐止厄。"她指尖沾了点盐粒,在杨牧眉心画了道歪扭的符。
驴铃声刺破晨雾时,小奶豹球正追着喜儿的红头绳满院疯跑。里正家的帮工搬走布匹时,小豹子龇着牙堵在门口,被苏晓晓用草编老鼠引开。
日头爬过屋脊时,杨牧在空荡荡的织机底座发现颗红豆。喜儿说是昨夜煤球藏的,小豹子把豆子当弹珠玩。苏晓晓用红绳串起豆子,系在煤球颈间的铜铃旁。
暮色四合时,新织机的骨架已搭好。杨牧削着竹制导纱钩,小奶豹趴在他膝头打盹。喜儿在檐下数红豆,苏晓晓突然哼起小调。那是她母亲哄睡时唱的采桑谣,词句混在晚风里听不真切。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时,新织机发出吱呀试音。小奶豹惊醒窜上房梁,碰落积年的尘灰。苏晓晓笑着咳嗽,眉梢的月牙疤盛满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