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不疾不徐,语气沉稳:“如今朝堂诡谲,二叔性情刚直,实在不宜久留。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深意,“二叔素有培养读书人的心愿,不如借此机会专心教导族中子弟,整顿贾氏一族的根基。”
贾母眉头微皱,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地,发出低闷的声响。
她苍老的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带着一丝迟疑与探究:“琮儿,这……”
贾政辞官归家,固然能避开朝堂的风波,可家族的颜面与前程,又该如何安置?
“老太太,”
贾琮转向贾母,微微俯身,声音沉稳而坚定,
“环弟虽在火器工坊有所长进,但终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难登大雅之堂。若二叔能亲自教导兰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纨一眼,停下话头,目光如水,深不可测。
李纨闻言,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低头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脑海中浮现出贾兰瘦弱却聪慧的身影,若能得贾政亲自教导,再有贾琮指点,前程岂不是一片光明?
贾政沉默良久,目光低垂,似在权衡利弊。
他终于长叹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琮儿说得有理。这些年我在工部,确实……”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颓然,“碌碌无为,反倒让家族蒙羞。明日我便上折子请辞。”
贾母看着儿子颓然的模样,心中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想到贾兰的前程与家族的未来,终究缓缓点头:“既如此……也好。”
贾母的语气沉重而无奈,拐杖无力地垂下,像是卸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少顷,众人陆续散去。
贾琮刚走出荣庆堂,脚步还未迈远,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唤:“琮兄弟留步。”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急切,他驻足回头,只见王熙凤快步追来,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净的月白锦袍,少了往日的张扬艳丽,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莹莹生辉,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低调与柔和。
月光洒下,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那双凤眼含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似真似假,令人捉摸不透。
“二嫂子有事?”
贾琮语气平淡,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带着一丝疏离。
王熙凤停下脚步,离他三步之遥,手中绞着帕子,指尖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内心的波澜,最终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小心。
“先前……是我糊涂。王仁那孽障罪有应得,我竟还……”
她的声音渐低,尾音几不可闻,眼中泛起泪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