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冲进主厅,抬走了雕花金椅。
有人踹开书房门,几口气就把地毯卷走。
还有人爬上阁楼,把家族祖传壁画撕了下来,“唰唰唰”一顿撕成碎布。
“这玩意儿一幅画顶我一年工钱!”
“现在倒好,赏给我擦屁股我都嫌硌得慌!”
拉普捷夫跌坐门口,看着这些人将自己一生构筑的荣耀扛在肩头,像赶牲口一样抬进卡车。
没人理他。
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们不能这么干!这、这是我父亲的家!你们不能搬!”
是他的小儿子——伊利亚,一直藏在后堂,如今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小小的身体,穿着过大的礼服,挡在搬运工面前,试图用瘦弱的手去拦住那一袋银器。
“放下!我要告诉我爹——你们都是贼!”
一名曾在庄园做了七年地牢看守的仆人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敬意。
啪——!
一巴掌扇了过去,响亮如雷。
伊利亚小小的身体被直接打翻在地,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昏迷了过去。
那仆人冷冷地吐了一口痰,声音不大,却像刀子戳进了拉普捷夫的心里:
“你以前让我跪着给你家狗喂饭。”
“现在你和你儿子连狗都不如,大明还是来得太晚了!”
拉普捷夫扑了上去,双膝磨破,爬到儿子身边。
他看着儿子的脸,像看见了自己家族的残影,止不住的落泪,
“别装了。”一名明军士兵冷冷地说,“这孩子明天就送‘东部劳育所’,教他种地、扫雪、挤奶。”
那一刻,拉普捷夫再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抱着儿子,像抱着从自己掌心滑落的最后一缕血脉。
他终于明白:
金子、旗帜、管家、骑士……
他失去的,不只是家。
是所有人对他作为“人”的认同。
同一时间,数百公里外,喀山大主教安东尼正准备早祷,门外传来宫廷快马奔袭的马蹄声。
“……阿列克谢陛下殉国,诺夫哥罗德陷落,明军已沿铁路南下。”
主教手中圣像砰地一声掉地,碎成两截。
他站在晨光中,望着东方天空的红云,低声道:“那是血在燃烧。”
而真正的混乱,出现在贵族议事厅内。
两天后,沙鹅存世的七大家族召集紧急会议,地点选在瓦尔代湖畔的旧王宫。
古堡寒风穿堂,火炉噼啪作响,却压不住屋内争吵声。
“我们必须反击!”阿尔谢尼男爵砰地一拍桌,“王子虽死,但荣光不灭!我们要让明人明白——他们不是打碎了我们,而是点燃了我们!”
“荣光?!”彼得洛维奇伯爵冷笑,“你这是想让我们家族再死一批人?我们连他们的火力线都摸不到,还谈什么反击?”
“那你想怎样?投降?跪下?把自家女人送去教坊司换一张饼吃吗?!”
“你说得对——”彼得洛维奇猛地转头,怒吼回去,“我情愿让自家女人卖身,也不想看见下一批孩子全饿死在冬天!”
众人一片骚动。
老侯爵格里申科端着酒杯,沙哑地说道:
“我们要接受现实。”
“王子死了,沙皇不知所踪,我们现在根本没有真正的‘国家’了。”
“与其陪着这破王旗殉葬,不如……保命保地保传承。”
有人立刻附和。
“我听说东部有几个庄园的主人已经举白旗了,投降之后没被杀,还继续留在原地当‘地方协理官’。”
“只要肯配合缴税、征劳工,明军根本不为难。”
“甚至……还许诺给后代保留封号。”
这话一出,全场静了一瞬。
有人心动,有人怒火。
“那我们岂不是做了奴才?”
“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主人’?从王子一死那刻起,我们就已经是待割的猪了!”
纷争不断。
会后,当夜分成两派。
主战派聚集在旧教堂,点起蜡烛,跪地起誓:
“我们将死守沙鹅尊严,决不与东方野兽为伍!”
“必要时,可在北境另立继承人,重建正统!”
他们还绘制新的军徽,打算整编流亡兵丁,筹粮招兵。
而另一边,主和派早已在酒后密谈中派出信使,绕道芬兰边境,准备与明军南线将领接洽。
“我们不求权力,只求在新体制中留一点席位。”
“总比全家上吊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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