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巴山夜雨》
先前的星空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浓墨般的乌云几乎是转瞬间便吞噬了天幕最后一丝光亮,江风陡然变得急促而湿冷,带着一股土腥气,猛烈地摇晃着他们所乘的这叶扁舟。船夫一声低吼,忙着降帆固桨,原本平静的江面此刻如同沸腾般,掀起不安的浪头,用力拍打着船帮,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要变天了!”李沛然抓紧了船舷,稳住因船只倾斜而有些踉跄的身体,朝舱内喊道。他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江面、远山、乃至不远处依稀可辨的岳阳城轮廓,都迅速模糊、隐去。
许湘云从舱口探出头,立刻被狂风吹得眯起了眼,发丝黏在脸颊上:“这雨怎么说来就来?比武汉的暴雨还急!”她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穿越至今,他们尚未经历过如此剧烈的自然天气,尤其是在这毫无现代防洪措施的古代江心。
李白却朗声一笑,非但不惧,反而伸手接了一捧雨水,畅快道:“好雨!巴山夜雨,最是催生诗情!船家,且寻个稳妥处避雨,莫要扰了这天地间的交响!”
船夫经验老到,奋力将船撑向一处背风的江湾,下锚固船。风雨被山岩阻挡了大半,虽依旧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和密集的雨打江面声,但船身稳当了许多。舱内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狭小的空间里摇曳,映照着三人各异的神情。
窗外是狂风骤雨,天地之威令人心悸;舱内却因这方寸之间的安稳与灯火,生出几分奇特的暖意与宁静。李白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酒囊,自顾自斟了一碗,眯眼听着舱外雨打湘竹、风过江波的声响,手指在膝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显然已沉浸到某种创作的情绪之中。
许湘云和李沛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与期待。他们亲眼见证过《将进酒》的豪迈,感受过《黄鹤楼》前的搁笔之叹,而此刻,他们似乎正站在另一首或许将流传千古的诗篇诞生的门槛上。
“老师可是有了灵感?”李沛然轻声问道,生怕打断了李白的思绪。
李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饮尽碗中酒,目光似乎穿透了舱壁,望向外面的漆黑雨夜:“此情此景,萧瑟壮阔,似有万古愁绪萦绕其间,又似有无限生机藏于雨幕之后。沛然,湘云,你二人可知这巴山楚水,自古便是迁客骚人溢满酒杯的愁绪与灵感的源泉?”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缓缓吟道:“……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呵,意境稍显局促了,不及这江天浩渺。”
许湘云屏住呼吸,她知道,李白正在构思。她悄悄碰了碰李沛然的胳膊,用极低的声音说:“录下来,快……”李沛然下意识去摸手机,指尖触到冰冷漆黑的屏幕才猛然想起,最后一点电量早已在记录李白舞剑时耗尽。一股巨大的遗憾涌上心头,但他立刻凝神静气,决定用全部心神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刻进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