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当避嫌疑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36 字 7小时前

“古来君心如天心,不与人间悲欢同!”

口口声声说自己多嘴了的重玄胜,不肯跟姜望作智者的‘心照不宣’,还是继续愚夫的多嘴。

“他们支持你主持这届黄河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我想都有一个前提在————他们相信他们的统治不会动摇,确定霸国的地位千秋永固。”

“但现在不断地有人在告诉他们,这种确定已经被动摇。”

“这件事情最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它是否是事实,而在于它是否已经成为人们眼中的共识。”

他看着高处流星不断划过的交错的尾虹,:“皇帝们哪怕不这样认为,最后大约也会这样考量。因为权力也是共识的产物。”

“台上唱戏真不是简单活计,俺在台上脸都笑僵了,嘴里淡出鸟味,浑身不自在。”魔猿是坐不住的,仰躺在那里,仍然左扭右动,活泛筋骨:“下届俺自去也,管它水高水低!天下罪俺颂俺,想来只此一回!”

重玄胜沉默了一下: “跟皇帝们都说了吗?”

“早就陈词!”魔猿很有底气地嚷道: “无非再强调一回。”

博望侯均匀地摊在靠椅上: “但现在才说放权,恐怕也晚了。”

“赛事规则是剧先生定,相关商事黄舍利负责,巡场裁判大家轮换着来。诸国诸宗,各路菩萨都拜遍了,俺是见庙就推门,逢炉就上香。原天神那里,俺都去陪笑脸。本次大会的任何决定都是大

商小量,太虚会议投票,钟先生一笔笔都记着一__”

魔猿两手一摊: “俺这两手空空,何曾捏着权柄!”

重玄胜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明白自己走在多么危险的道路上。你也已经尽力把握分寸!本侯不想这么说———但你确实已经做得很好。”“若是无人推波助澜,事情或许就这么过去了。当然问题不是消失,而是继续被掩盖。”

他的双手团进大袖里: “像你推行《太虚玄章》,像你推动太虚公学那样。”

“俺得纠正一点,哦不,两点。”魔猿竖起两根毛绒绒的指头: “《太虚玄章》的推行,是太虚阁的集体决定。太虚公学更是秦至臻的主意,我只不过是投了赞成票而已。校规是剧先生定的,教材是钟先生编的。山长是心向人族的幽冥神祇暮扶摇……”

重玄胜耐心地等他说完,才道: “等到一切都爆发的时候,等到浪起船翻的时候,你也要这么跟人解释吗?”

魔猿无趣地收回手指头,略显委屈地道: “道理总归是要讲的嘛……”

他们仿佛在做“事发”时的推演,重玄胜是那个暴起发难的人,他不断辩解,不断地讲道理。终知难开口。

他曾经也会不顾一切地出剑,一旦觉得什么是正确的,就一定要拔剑维护那种正确。

但在他的人生历程里,已经有太多的人,用生命浇筑了他们各自的正确,而后他们的尸体和他们的“正确”一起倒下。

以此告诉年轻的姜望,要活着往前走。想要的正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自己走很长的路,将之镌刻在人生。

自古变革须流血,但只有一死,也是成不了事的。死亡有时候是抗争,有时候是“认了”!

还有一些人告诉他,每个人拥有的都不同,经历的都各异??一时的正确未必是长久的正确,个人的正确未必是集体的正确,你的正确不见得是他的正确。

所以在你觉得自己正确的时候,也是你应该警惕的时候。

今天他是这样如履薄冰地往前走!

希望自己在真正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不要“犯规”。现世有其秩序,犯规的人会被秩序清除。他见过太多了。他也确实一直盯着那些不可触碰的线,在晃晃悠悠前行的同时,尽量保持安全的距离。

但就像重玄胜所说,前提是“无人推波助澜”。

可既然已经有了《太虚玄章》,有了太虚公学,有了朝闻道天宫,有了治水大会……

再到今天的黄河之会,爱他者如此之众,恨他者……又怎么可能“无人”?

“当今世界的权力根本,是超凡的权力。天下台上名次更替,就是最直观的超凡体现。”重玄胜捻了捻自己身上紫色的侯服,叫姜望清醒一点看清楚。

“若真君非霸国独有,天骄非霸国独名。则上国何以显贵,霸国何以言威?”

“你当然可以说《太虚玄章》不过是中庸之法,不过推举至外楼境界,你已经非常克制。你也可以说太虚公学只是传授基础修行的学堂,动摇不了什么天下。”

“我也当然知道辰燕寻、卢野、龚天涯,都不是依靠这些拿下今天的四强席位。”

“但你的‘说法’,和我的‘知道’,都没有意义。”

“人们已经不可避免地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重玄胜摇了摇头: “不要忘了当初咱们第一次上战场。纪承为什么只是外楼境界?真是他没有神临的资质吗?”

魔猿理所当然地想起当初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将,想起他演练过很多遍的老将迟暮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