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元说的“快了”,还真就是快了。
许是前头的那近千杵子已然让墨团的质地变得足够致密,仅剩的那二三百杵子,还真没费上多少时间便被人杵捣完毕。
等到方建元带着程映雪,领着一众老墨工去检查学徒们捣出来的墨团子时,小姑娘尚恍惚着没能回过神来——她刚才还在那琢磨下一轮该如何劝服老方,怎么这一转眼,她就被人带着来检查墨团来了?
那杵子真没被大家抡出火星子来吗?
程映雪不受控地胡乱飘了下眼神,再定睛却愕然发现,这会的虞修竹竟跟着那些学徒们一起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一只墨团身后。
瞧那样子,他竟是与一位学徒墨工将那墨团从头至尾杵捣了一遍——且与身旁其他几位锤的都快冒出满头大汗的墨工们一比,这小道士的模样看着还颇有两分的神清气爽。
“……小虞道长,您就这么跟着人捣完了一整团的墨呀?”小姑娘瞪眼——这哭包不嫌累吗?
“嗯……杵捣墨团还挺有意思的。”虞修竹赧笑着低下脑瓜,就手又把翻折去了臂弯之上的袖子重新放至虎口,折住了他小臂流畅的线条。
“就是重复做那个‘杵’的动作稍微麻烦了点,但做习惯了也不累,不知不觉便捣到了最后。”
“……那您这体力,还真挺不赖的哈。”程映雪瞠目结舌,嘴张着,半晌方支吾着扔出句夸他的话来。
小道士闻言只不大好意思地默默红了耳尖——其实这活他干起来真没觉着有些什么,细论比不上他在齐云山上种树翻地累。
“哦?虞道长跟着捣了一整块的墨呐?那在下可得好好瞅瞅您这墨团捣得如何。”方建元笑眯眯弯着眼,话毕作势摸出了袖中随身携带的一团细线。
绷直了的丝线锋锐堪比刀子,墨工手起线落,那墨眨眼便被人胡乱切割成了几个小块。
——小姑娘见此凑上前去,对着日光细细瞧了那墨团切面,发现这被人以匀力捶打好的墨胚,断口处果然光滑整齐,致密如膏而又无分毫气孔。
“好厉害。”程映雪由衷感慨,她没想到虞修竹甫一上手,便能捣出来这样精细的墨。